木头人 太舸 或许只有明白,三爷特一喜欢说话。 可和谁说呢?老伴儿走得早,儿女们相继携家带口进了城。左邻右舍,也只剩下土坯房的几堵残垣断壁。偌大个村子,没几个人。于是,三爷就把自家的称为伙计,说话。当然,不会搭话,只是三爷的一个忠实听众而已。三爷说话时,就队在三爷的脚边支棱起耳朵静静地听。 从三爷的话里,知道了三爷的一些事儿。比如,三爷曾经是个木匠,造房子、建庙宇、打家具、做嫁奁......与木材有关的活儿,全都干过。尤其是刻花鸟、雕龙凤、塑菩萨,惟妙惟肖,十里八乡,无人不夸。三爷走的地儿多,眼睛见得多,脑子里装的事儿多,嘴里的话自然就多。 也不只是听,有时会哼哼几声,汪汪几声,或者用头蹭几下三爷的脚,爷摇几下尾巴。 到了晚上,自觉地卧在三爷窗外的窝里。有好几次,三爷拍拍的头说:“伙计,跟我还客气啥,就留在屋子里听我说话嘛。”但不忘,恪尽职守,硬要回到自己的窝里。三爷无奈地笑笑说:“伙计,我的话,你在窗外也要认真听哦。” 三爷的话,喜欢听,当然会支棱起耳朵认真听。 然而某个日子,三爷的儿子回了家,说在城里买了房,要把三爷接到城里住。三爷抚摸着柔顺的儿子说:“把我这伙计也带上吧,我好跟它说说话。”儿子说:“是只,带进城会让人笑话。况且,城里那么多人,还愁没有人跟你说话?”临行前,三爷只好把送往亲戚家。分别时,三爷拍着的头说:“伙计,我走了,听不见我说话,会生气吧?” 和三爷分开了,确实生着气呢。还好,没过几天,三爷回了村,要回了。 听三爷讲,离开了土地,离开了庄稼,感觉轻飘飘的,手脚无处放。有时又感觉像鱼儿离开了水,身体被城里的空气和声响挤压得连呼吸都很困难。更要命的是,一天难得说上几句话。小区里的老人,成天交流麻将、舞蹈,三爷搭不上腔,跟不上趟儿。三爷倒很亲近,可放学回家要做没完没了的作业,三爷又不忍心和说话。一天难得说几句话,三爷哪受得了?好说歹说要回村里。 回村的三爷,带回了一部手机。三爷蹲下身子,将手机在眼前晃了晃说:“伙计,这玩意儿神着呢,能装下儿子、儿媳、女儿、女婿。晚上,我想和谁说话就和谁说话。到时,你就在窗外听吧。” 果然,夜幕把村子捂严实的时候,三爷就开始拨打电话。在窗外听得出来,三爷絮絮叨叨。 “ 爹,别啰里啰唆了,上一天班累呢,想早点儿休息。” “ 爹,长话短说嘛,朋友在催我出牌了。” “ 爹,手机是用来报平安的,不要说那些闲话。好了,再见!” 那时候,田野里的虫子和青蛙家族,你言我语,话语声喧,好不热闹。这就惹得三爷很想说话,特别想和儿女们多说说话。 屋子里哐当一声,出啥事了?警觉地竖起耳朵。接着,听见三爷噗噗地吹,还说:“摔痛了吧?不要紧吧?你看,你看,手机又没有惹你,砸它干啥?都这把年纪了,还暴脾气,好意思吗?”稍停一会儿,又听见三爷说:“你们不想听我说话,没关系。我有办法,想和谁说就和谁说,想说多久就说多久,嘿嘿” 当晚,在窗外就听见屋内当当的。 此后的夜晚,在窗外听见三爷和儿子、儿媳、女儿、女婿、孙子、外孙说了很多话。 可某个夜晚,三爷的屋子里静悄悄的。手机铃声一直响,也没有听见三爷的说话声。 第二天,三爷的儿子一家、女儿一家全都回来了。 听到三爷的儿女们议论: 这些木头人雕得真好,还分别刻着我们的名字。 你别说,就是不刻名字,也能一眼看出哪个是谁。 想不到爹还是个老顽童,在家玩木头人儿。 既然爹是个老顽童,后事就办热闹些吧! 极力想为三爷争辩,一出口却是一串。 (有删改) 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,不正确的一项是( 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