归来 女真 大壮心疼。广州开往沈阳的火车票 , 两花了二百。二百块钱哪!知道了 ,更得心疼!在老家,抠门儿是有名的。吃不舍得,穿不舍得。养了一水塘的鸭子,鸭蛋腌咸了,端午那天,一家三 口一人一只 ,剩下的卖给来水塘钓鱼的。他们家的鸭子在水塘里放养,不喂饲料,吃过的好。还不舍得穿。五年前的一套红秋衣,已经洗得没底色了,除了夏天,一直套在身上。 1 车厢里挤满了回东北过年的老乡。行架上塞得满满的 , 从广州出发时 , 过道上就有站着的了。 大壮和强 , 有座位。大壮靠窗 , 强挨着过道 , 父子俩肩挨肩 , 睡一会儿醒一会儿 , 谁也不说话。两年前 ,年根儿底下,母子俩南下和他会合。强在鞋厂学徒,给食堂择菜洗碗。一家三口,年在哪儿都是过,省了路费,还有春节加班的额外补贴,挺好的事儿。没想到,这个元旦 刚过 ,突然肚子疼。肚子疼她向来不当回事儿。肚子疼对女人来说还算病吗?她不肯吃药。忍不住了,买了两盒止疼片。两盒药吃完,还是疼,疼大发了,冒冷汗珠子,发烧,这才舍得去医院。去医院的路上,说: “ 我想过年。 ” 就为她这句话,大壮安排了这次行程。 火车有节奏的晃动让他昏昏欲睡。儿子强不肯说话。大壮知道为什么。这孩子,还生气呢。没办法。天下没有卖后悔药的。他也生气,生自己的气,气自己为什么没早带媳妇去医院。问题是:生气有用吗?! 车过山海关。蓝天、白雪覆盖的原野 , 透明的空气 , 白天应有的景象。现在 , 外面一片黑暗 , 他却精神起来 , 再也睡不着。瞟了一眼儿子。强睡得正香。毕竟是孩子啊!一家三口 , 其实最适应广东气候的 , 就是儿子。他从来没说过想家的话。过完年强肯定要回南方。大壮没想好自己回不回去。临走时 , 他跟老板说的是活话儿。他还有退路。问题是 , 他还能回去吗?那个城市 , 让他心疼! 火车终于在北站停下时 , 大壮的腿 , 已经有些抬不起来了。左手拎着包裹 , 右手提着旅行袋。儿子扛着大编织袋 , 里面装着一家三口的四季衣裳 , 还有嘱咐他给老人买的过年东西。 2 冬天的早晨 , 冷 , 心脏好像被冻小了 , 往胸腔里缩着 , 的每一口气都化成白霜 , 在空气中留下痕迹。这样的冷 , 曾经让他想念 , 现在 , 却让他伸出的手很快僵硬起来。 通往靠山屯的长途汽车上 , 强仍旧不跟他说话。他的心咚咚跳着 , 像一个没经历过世面的年轻人。在北站 ,他给村里打了电话,庆魁说去汽车站接他们。挂甲屯、、姚千户、千户,然后就是靠山屯了。他们在靠山屯下了车,候车亭前,聚着好几十人。有男人,也有女人。接他们的!庆魁冲在 最前面 ,问他: “ 我二嫂呢? ” 大壮的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。从上车,第一次有人问他话!家乡话! 大壮举起手里的包袱。包袱里是一只精致的骨灰盒。五百块钱买的。一路上,他没敢打开看,怕惊着周围的乘客。 “ 怎么不早送医院呢?! ” 在沉默而哀戚的目光中,大壮看出了乡亲们的心里话。是啊,怎么不早送医院呢?!广州医院的大夫也这样责问他。止疼片吃完了,还疼,疼得冒冷汗,发烧,说胡话,哭爹喊娘,这去医院。大壮的媳妇,这辈子就住过一次医院。大夫说,太迟了,肠穿孔。怎么不早点送来?! 现在,面对眼前的这些乡亲,他 忽然明白了 ,儿子跟他生气是对的。媳妇这辈子活得太屈,吃没吃上、穿没穿上。最后一次,他得让女人活得值,他得大办,请吹鼓手来,请扎纸活儿的来,把村长请来主事。因为村长收回养鱼塘,大壮跟他翻脸,一气之下去了南方。现在,人家到车站来接你了,你还计较那些事儿吗?看在女人的面子上吧。 过小年的头一天,靠山屯鼓乐震天。 大壮一家,从南方回来过年了。 ( 选自《光明日报》 , 有删改 ) 6 .小说以“”为中心来叙事写人,这样处理有什么好处?请结合全文,谈谈你的看法。 (6 分 ) 答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