宿敌 (1)二十年后的今天,我终于可以扬眉吐气,去见见我的敌人。这个人是我的父亲,虽然他从未像个父亲那样对待过我。 (2)我小心翼翼地开着,尽量不让路上的牛粪弄脏自己的新车。想想,当初就是在这里,我愤然离家出走,他竟然毫无挽留之意,后来,是母亲半夜搭着别人的拖拉机跑到县城把我硬拉扯回来。 (3)我不敢说父亲有没有感情,但至少他对待我是极不公平的。明明是我的语文课外读物,他硬是要宣布,这本书供所有同学阅读。结果,当书转了一圈回到我手上时,已经破烂不堪,上面甚至还沾着牛粪。 (4)我相信,自己是比别的伙伴聪明,这是我的努力所得,但父亲一次次把我说得一无是处,认为我那点所谓的长处,根本算不上什么——别的孩子平时都无暇读书、做作业,只有我因为有个教书的父亲,才不需要每天去田地里劳作。 (5)他不以我为荣,即便后来我考上大学,他也只是点点头,说:“去吧,毕业再回来。”我确确实实无法接受,等我毕业那天,他竟然真的要求我回家,接他的班。 (6)我是狠了心离开的,尽管在外面打拼的日子很辛苦,尽管这二十年基本没有给父亲打过电话,但我发誓,总有一天,自己会成功。当我再次回到家乡时,一定让这个生命的宿敌低头,让他看看到底是回到家里教书好,还是去外面的收获更多。 (7)羊肠小道还是以前的羊肠小道,但之前的那些小伙伴,我却一个都不认识了。物是人非,这一出神,却发现车子陷进了一个大水坑。我略带兴奋地喊:“老乡,来帮帮忙吧。”这个世界变化真的很快,无论我怎么喊,乡亲们只是投来鄙夷的眼光。 (8)没有办法,我只能大声询问,能不能帮忙叫关老师过来。关老师就是我的父亲,虽然他在我心目中仍是宿敌,但今天回来了,其实,他是我最想见的人。 (9)“什么?你找关老师?”那个村民扬臂大呼,“大家快来帮忙,他是来找关老师的。”不过片刻,他们就把我的车子从深坑里推了出来,几个小孩已经前去找关老师报信,而我则在村民的指引下,慢慢驶向那熟悉的家门。 (10) 成功又如那一刻,我觉得自己输得很惨,这辈子再也赢不回来了。 但愿那个宿敌——我的父亲——能够原谅我。